
话说唐九阳一路跟着王老爷来到了一处偏远的院落,就听见小屋内说书人在不停地嚷嚷。王老爷推门走了进去,唐九阳悄悄蹲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片朝里头偷看。
只见王老爷向说书人赔了礼,二人文绉绉地你来我往说了一番客套话,随后切入了正题——
“不知先生可知道天医宗究竟向何处去寻……”
屋顶的唐九阳心想:这个说破书的知道就怪了,看来王家这回是真急了逮着谁都问。
“王老爷您真的误会了,我不过是个说书的,知道些随处听来的传闻,至于天医宗在哪我真的不知道啊!”
“先生但凡知道一点线索也请一定告诉王某,王某定不会亏欠先生……”
“哎哟王老爷您真的找错人了,我真的不知道……”
唐九阳见两人又来回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便决定回去找苏包。才走到一半,远远地就瞧见吴家小姐的屋顶上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唐九阳一愣,心头一紧,立刻加快了脚步,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人影的后头。
“我说这位兄弟……”唐九阳刚一开口,那人影如同惊弓之鸟迅速地跳开,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逃走。
唐九阳立刻轻功跟上,这人影的步伐是他从未见过的,飘忽不定,形如鬼魅,浑身笼着一层异样的无力感和不协调感却依然快如疾风。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人无论从身形还是服饰上来看,都是个女子!
二人在夜色中一前一后,片刻便出了大半个京城。唐九阳此时心中惊异和兴奋交错,他追出去这么远,却从未拉近过与人影之间的距离。日子一直过的太清闲,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了。这让他心底的那股劲蠢蠢欲动起来。
唐九阳憋着劲脚下默默地提了速,耳畔风声呼啸,夜色中他的身影忽闪忽现,眼看就要追上那人影,人影突然一个转身斜着腾空甩出一道寒光,风吹开了她的头发,借着月色唐九阳看清了她的脸,脚下不由一滞,瞳孔里那道寒光迅速变大,夹着破空的利鸣。他一个闪身堪堪躲过,寒光“锵”的一声扎在瓦片上,再等他转头,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唐九阳走过去捡起那道“寒光”,一脸凝重。这是一个细如针状的暗器,细看上面雕着复杂而精美的暗纹。他将暗器收好,回身望了望人影消失的方向,他方才看清了那人的脸……
唐九阳陷入了沉思,他看的一清二楚,称不上是美还是普通,没有一个形容词能形容她,因为,那人根本没有脸……
一张白色的面庞,没有五官,不是面具。
这真的是人吗……
唐九阳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回赶,半途撞上了一路寻来的苏包,有些讶异:“包子你咋来了,吴家小姐那边完事儿了?”
苏包微微歇了口气,他听到房顶上的动静便匆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屋顶上俩人“嗖”的一下不见了,他想着肯定出事儿了便急忙追过来,谁知道前头两个跟吃了爆竹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追了半天没追上,可把他累死了。
“出什么事儿了?”苏包喘了口气问。
“你说你,半拉子轻功又不会武功跟着过来逞什么强。”唐九阳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几下,“我看你房顶上蹲着个黑影我就去打声招呼,谁知道这孙子……这姑娘拔腿就跑,刚才快追上了甩了我一个暗器,被她给溜了。”唐九阳说“姑娘”的时候语气变得有点诡异,“我跟你说,这姑娘可不简单,轻功完全不亚于我,更重要的是……”
“什么?”
唐九阳贼兮兮地凑近压低了声音:“她没有脸!”
苏包:“……”
“你都不惊讶一下吗!她没有脸!没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唐九阳看着苏包毫无反应的样子有点郁闷,略微提高了嗓门。
“你确定你追的是个人?”苏包幽幽地看着他。
唐九阳被噎了一下,想起那形如鬼魅飘忽不定的步伐,脸色沉了沉:“我总不能见鬼了吧?”
二人相视无言,沉默了半晌。苏包忽然开口:“说书人是个什么情况?”
“我看了,他和王老爷文绉绉地推过来推过去,那小子看起来真的不知道天医宗怎么找,也没透露出更多的消息,放心好了。”
苏包点点头:“那就行。”
两人这么一折腾夜色已深,城中早已宵禁,二人躲着巡逻的差役往住处走。唐九阳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半只鸡塞给苏包:“快吃,一直捂着还没凉呢。”
苏包接过来没什么形象的啃了一口,点点头:“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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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天边的大红色山门下,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影蹲在烤着鸡的火堆边,拿着把小扇子悠悠地扇。诱人的香气弥漫在晚风里,终于,站在飞檐上的少女忍无可忍地跳下来,一把夺过烤的正好的鸡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人影笑了下:“鸡腿干着噎人,院里煮了藕茶,在这儿吹风不如随师兄回去喝茶。”
少女叼着鸡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人影走了。
天医宗内按八卦分八门,每门各自有大师兄。其中,乾门由宗主执掌,因而乾门大弟子即为掌门师兄。
天医宗上下皆知,宗内八个大弟子的关系都很和睦,尤其是掌门师兄苏包和震门大弟子唐九阳,情同手足,更是无数师姐师妹爱慕的对象。
都说掌门师兄清逸绝尘,眉目如朗月,一身淡蓝镶金的乾门宽袍穿起来时温和如翡玉。可惜平日冷情不近人,一众师姐师妹们都是眼中冒星星地暗中偷偷地望一眼,姐妹们交流时都说:一眼穷尽诗家笔,公子眉目惊若神。
震门大弟子唐九阳却恰恰相反,爱笑又可亲,丰神俊朗,举手如山河阔气,投足若豪侠俊洒。一身武艺高强,宗内无人能敌,备受爱戴和憧憬。
只是年前这二人下山回乡过年,一走数月不归,宗内的师姐师妹师兄师弟便开始惦记,其中最惦记的,莫过于小师妹桃桃。
天医宗的小师妹桃桃,最爱用红头绳扎着两个丸子髻,天生一双桃花眼,盈盈一笑,俏若春风,四长老抱回来从小养到大认的干闺女,集三千师兄师姐的宠爱于一身,正是少女的年纪却偏偏养成了男孩的脾气,平日里最爱追着同门大师兄唐九阳嬉皮打闹。
宗门弟子对小师妹可谓宠上加宠,天大地大,师妹最大!没人舍得惹她,也没人敢惹。这位看起来纤细娇小的少女却天生神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光论武功丝毫不在唐九阳之下。
弟子们至今还记得,这位小师妹曾经生起气来甩手一头牛扔向唐九阳差点把唐大师兄砸残了的惊人惨案。
不过这几日小师妹却一反常态的文静了许多,神情间竟有了少女想心事一般的惆怅之色。这让宗内上下都觉得惶惶不安,师妹阴晴不定,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包子哥和大师兄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惆怅的少女叹了口气,她都寄了十五封信了,一只鸽子都没飞回来,再这样下去,山上的鸽子就要被她捉光了!
“掌门师兄和唐师兄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众人心中各自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小师妹就要在山门上站成石像了。
而被许多人惦记的清逸绝尘的掌门师兄,此刻正蹲在一处拐角惆怅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半只荷叶鸡。旁边的唐九阳一脸惋惜:“真是浪费!”
要不是黑灯瞎火没看见地上横着的人被绊了一脚,他的鸡怎么会掉在地上!
苏包看了看绊他的人,皱了下眉。是一个乞丐,衣衫褴褛,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
“这人睡的可真熟,这么大动静都不醒。”唐九阳蹲下来戳了戳乞丐,忽然神色一僵。这手感有点不太对啊……
“他死了。”苏包淡淡地说了句。
唐九阳探完鼻息连忙缩回手:“真的死了……”
苏包把乞丐整个看了一遍,沉思了片刻,并未说什么,起身拉着唐九阳走了。